她吃了一惊,又抬头看,两个举子拦在她脸前头。周边的人小声议论道:“阉人的女人,还不一定怎么使坏呢。你看这针往脑袋上扎,扎得不对,不就死了么,不死也得痴傻。”
也有人笑道:“看她也不像穷的没饭吃,怎么愿意伺候太监呢,真是天生的下贱。”
蒋千户抽出刀来,喝了一声:“把无关的人都给我撵出去。”
杨安顺听得清楚,急得跺脚,指着人群道:“别胡说,我们卢大夫是清白人。”又转头看她,眼睛都红了:“卢大夫,你说句话啊。”
雨丝落在她脸上,她觉得头上的天都漂了起来,那些话语像是嗡嗡声,在她耳边模糊成一片。她稳了稳心神,站了起来,跟杨安顺道:“咱们走吧。”
杨安顺眼神里的光急速暗淡下去,脸渐渐也白了。他嗯了一声,见她要往外走,自己也慢慢弯下腰去,提着药箱跟在她身后。
她刚迈出一步,忽然有个什么东西重重打在她的脖子上,她吃了一惊,就捂住脖子,低头一看,浑身的血都冷了。
是一只破烂的黑色布鞋。
混乱
卢玉贞俯下身去, 手指着那只鞋,冷静地环顾人群,开口质问道:“这是谁的?凭什么?”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大概也是被这种明火执仗的不要脸行径吓住了。忽然一阵谩骂爆发出来:“下贱女人, 伺候阉人的烂货!怎么还有脸问!”
又有几只鞋子纷乱地落了下来,还有人冲着他们啐了几口。杨安顺给她挡了一下,鞋子尽数打在他的背上。他扯着她的袖子道:“卢大夫, 咱们赶紧走。”
她都听见了,可是一团火忽然烧起来, 把她的心烧得滚烫。她又转过身去, 正对着耸动着的人群, 冷冷地对上那些鄙夷的、嘲笑的甚至是色咪咪的眼神。她想说些什么,又拼命忍住了没说出来,咬了一下嘴唇,就抬脚往外走。
蒋千户挥挥手,十几个百户一起上来, 将人群往外赶。在一片叫骂和嘈杂声中,忽然有个半大孩子冲了出来,扯着一个人:“刚才就是你扔的鞋, 我看见了。你不能走。”
卢玉贞吃了一惊, 正是郑祥。
那人看样子是个四五十岁的破落户,被郑祥扯住袖子, 情急之下想甩脱, 郑祥只是拉着不放, 嘴里叫着:“别走, 你凭什么打我干娘?”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那人用力抓着郑祥的衣领就提起来,郑祥人很瘦小,被他提得双脚离了地,却丝毫不肯放松,一口咬在他手上,顿时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