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火者带着方维辗转进了内堂,上了茶, 又端上几盘精致的细巧点心来。
方维看外面是浓阴的天,窗外有两株金桂树,花香漫得整个宅院都闻得到。他笑了笑, 慢慢从青花小瓷碟里取了片桂花糕在嘴里品着。
过了良久, 黄淮穿了件便袍,慢慢悠悠地进来了, 在上首坐下来, 笑道:“你这是刚回京城就过来了, 不错。”
方维笑道:“小人刚从肃宁回京, 便想着将当地的事情跟督公上报。”
他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来,呈送给黄淮, 笑道:“张寿年的庄田,已经查实了。数字都在上头,请督公一览。”
黄淮大剌剌地坐着,一只手拿着这张纸细细地看,一只手便在膝盖上敲。看完了,他点点头道:“不错。”
喝了口茶,他又问:“是吏部的那个主事查的?”
方维点头道:“正是。那个主事名叫江之仪,是庶务的老手,人很精干。”
黄淮闲闲地问道:“越是老手,越该看得出这趟差事是得罪人的活计。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他已经四十来岁了,料也不是年轻气盛的性子。这次这样敢言,是你给他许了什么愿吗?”说完,两道犀利的目光便向方维脸上看去。
方维笑道:“督公明鉴,果然什么都在您心里头。”便将陈从云给他算命的事情一一道来。
黄淮听得嘴里的茶险些喷了出来,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带着笑意:“这一招虚虚实实可实在做的漂亮,难为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又拿了手里的纸张看了一眼,点点头道:“算命先生给他许的愿,倒也不是虚言。他要是折子递上去,八成能入了李孚的青眼。这下圣上交办的事,交差也很妥当了。”
方维笑道:“正是。小人也想着,难得出外办差一趟,不负司礼监祖宗们的重托。”
黄淮点点头,看着他微笑道:“很好。还有别的事吗?你这样大清早来找我,一定不只是因为要向我交差吧。”
方维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跪倒叩头:“督公心明眼亮,小人不敢有丝毫欺瞒。”
黄淮见他神色严峻,也收敛了神情,正色道:“你有什么,便跟我直说。”
方维从袖子中又掏出一个折本,双手呈给黄淮,又叩头道:“小人冒死,请督公一览。”
黄淮见了这个折子,脸色忽然变了,又双手打开看了一眼,啪的一声就合上了。“冒死?你要参张寿年?”
方维点点头,一字一句地道:“小人是要参劾张寿年。”
黄淮脸都拉了下来,冷笑道:“这是圣上让户部主理的事,你从中间插一杠子做什么?我手把手地指点过你,咱们从中敲边鼓就可以了,让他们出头做去。你就这样耐不住,生怕看不见你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