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我也是妈妈的孩子。
嫉妒悄然织就成密网,一点点笼罩我那颗严重失衡的心脏。我开始不自觉观察他,这种观察含杂多种情绪,羡慕、嫉妒、不甘、幽怨,轮番在我脑海中上演,我忍不住讨厌他,讨厌他占据掉妈妈近乎全部的注意。
而弟弟对此一无所知。
他虽性冷话少,面对我时,总保持着一份出于教养的礼貌。他的朋友来家里玩,也会客客气气叫我一声蓁蓁姐。我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心里却在想,歹竹出好笋,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酷暑灼日,蝉鸣惰懒,我一个人窝在楼下客厅,小说才翻几页,困倦就阵阵上涌。我歪靠沙发堕入梦乡,迷迷糊糊中,仿佛感知到一束目光落定在我脸上,空气些许透凉。
等我醒来,身上莫名多了一条毛毯。
大脑还疲乏着,我没多想,打着哈欠踱步上楼,途径楼梯转角时,很不凑巧撞上了他。
是字面意义上的撞上了他。
身体擦碰,我的额头磕撞到他锁骨,颈间皮肤稍触即分,我扶墙立定在他身前,懵然仰头。他站在高出一级的阶梯上,垂落目光,神情平静无恙。
“……不好意思啊。”
我低头致歉,绕开他就要继续往上,可才走半步就“嘶”一声倒回原地,头皮隐隐拉扯刺痛,是我头发勾缠在他衬衫扣子上了。
“……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我抬眸轻问,怕他没耐心,已经做好扯断发丝的准备。他低头看着纽扣,默然回一句:
“你弄吧。”
我含糊“嗯”了声,抬手捏攥纽扣,收敛呼吸,小心摆弄。头发丝在扣子上缠得不算紧,只过了约莫五六秒,头发就被我解救回来。我无声吐了口气,正要抬头说话,视线扫过他微微泛红的耳根,思绪不由一怔。
“好了么?”
他没有看我,视线仍垂在身前。我仓促收回目光,说了声“弄好了”就匆匆错身而过。他没有停留,背对着我朝楼下走去了。
楼道清旷,我立在最后一级阶梯,回头看他背影消失,良久以后,才收回视线。
……
夏日悠长,我们继续相敬如宾。
就算偶尔碰面,也总是不着痕迹移开目光。
准确来讲,是他不着痕迹从我身上移开目光。
我原先不以为意,只当他个性使然,直至那天在厨房研究烘焙,我踮脚去够放置橱柜内里的锡纸,他从我身后探手,将锡纸卷拿出,我侧头欲对他道谢,却发现他目光凝在我胸前。
才终于意识到,弟弟也是男人。
“……谢谢你。”
我轻声说,抬手将发丝捋至胸前,他很快回避视线,将锡纸放落台面,一句话未说就转身离开。
经过冰箱时,顺手从里面捞出一瓶冷饮。
脚步声远,我抚臂倚着台面,盯着他身影离去,轻轻叹了口气。
以后还是不要穿吊带了。
……
就这样静无波澜过了一个月。
八月初的某天晚上,妈妈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存在,和我大吵一架。
我知道她积怨已久。一开始,她并不同意我住进她家,是我死乞白赖、百般恳求,她才勉强答应。她不喜欢我爸,连带着也不喜欢我,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我还是不明白。
既然她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我降生于这个世界,难道只是为了历经挫败?
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难道真的毫无意义可言?
雨下得很大,小猫被带出室外,我独自坐在狼藉一片的餐厅地面,肩膀不住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左脸仍在火辣辣疼,脑内循环妈妈极尽所言的辱骂,心气慢慢在胸口散尽。
我觉得好累。
活着真的好累。
盘踞在潜意识深处的求死本能,前所未有地激荡起血液颤栗。我觉得就是今天了,就是现在这个时刻,我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结束我所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