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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节

&esp;&esp;“亏了的怎么好卖呢?”陈阿娘把大骨头里的骨髓用筷子仔细挑出来放在调羹里递给斯好,“北武肯定眼光顶好,小飞乐嘛,将来价钿要飞上天额,你们想哦,五千块洋钿摆在银行里一年只有五百多块利息,还顶不上延中赚得多。”

&esp;&esp;斯江笑眯眯地给给阿娘盛了一碗热汤:“嗯,我也问了布朗太太,她说我们现在只有八只股票,无论如何国家和市场都不会让股票跌到哪里去的,要不然谁还敢把钱放到股市呢?”

&esp;&esp;景生夜里跟符元亮一琢磨,两个顾北武的忠实信徒凑了一笔钱。符元亮在新年前一共买回来一千股小飞乐,成本58元。1992年5月25日,小飞乐真的飞上了天,盘中价高达35505元。景生和符元亮问过北武后卖掉了九百五十股,虽然没能在最高点卖掉,但也一举获利三百万元,成为那几年里无数炒股炒出来的百万富翁之一。但顾北武怎么也没想到景生他们留下做纪念的五十股,二十多年后却变成了2元的股价。

&esp;&esp;——

&esp;&esp;五原路自由公寓楼下顾家的小房子现在是李宜芳住着,租金一个月两百。景生和斯江开始不肯收她钱,李宜芳说不收钱她不住,宁可天天从虹桥拦出租车进市区。她和斯江斯南合作的化妆培训班红火得一塌糊涂,开了四个班,已经毕业了两个班,年后的四个班名额也已经报满。

&esp;&esp;点子是斯南出的,斯江和李宜芳认真做了深化和整理后,写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因为牵涉到上课,她们带着计划书先去纺大请教黄老师。结果黄老师一看来劲了,运作了半个月,把培训班直接开在了纺大,培训总课时二十堂课,每周上三堂课,每堂课一个半小时,前三堂课学素描和解剖学的基础知识,光这个课程安排就让人惊呆了。

&esp;&esp;斯江和斯南之前也想不通,但她们听李宜芳的。

&esp;&esp;李宜芳的语气依然很温柔很嗲:“不行哦,这个真的一定一定要学呢,要不然她们真的上去给人化妆会有问题的。其实化妆就是画画呀,只不过是立体画。”

&esp;&esp;“学费已经很便宜了呀,不是南南你说的吗?必须要买和我一样的化妆箱用我箱子里的化妆品。”

&esp;&esp;陈斯南无语望苍天:“那咱们这次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esp;&esp;斯江比较委婉:“二十堂课就要六千块钱的学费真的会有人要学吗?”

&esp;&esp;“哦,那就定在五千九百九十九十九?这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李宜芳的娃娃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

&esp;&esp;第一个班的十个学员,除了上次参加四重奏时装发布会的模特和化妆师外,还有电视台的两个年轻化妆师和纺大的两个在读研究生,交学费都交得毫不犹豫。第一堂课拿到她们自己的化妆箱时,所有人都不相信箱子和里面的全套化妆品是包含在这个课程学费内的。

&esp;&esp;化妆师小冯很懂经,课间休息时告诉其他人:“这一整套ake up for ever化妆品就至少要三千人民币以上,我去年给一个新加坡女明星化妆的时候就很喜欢她用的这个牌子。”

&esp;&esp;斯江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家后半堂课的热情突然高涨,但的确没有一个人嫌学费贵,一个月后,学费七千九百九十九的第二个班只用了两天就招满了十个学员。

&esp;&esp;李宜芳觉得涨学费很正常:“因为第一个班我把广告费也算进去了呀,本来呢,每个人收八千,但如果在报纸上做一个通栏的招生广告呢,是四万九千八百块钱,不开□□可以优惠到四万五千块,那我就每个人少收两千,等于花了两万广告费,但是宣传效果肯定比在报纸上做广告好呀。”

&esp;&esp;斯江接过李宜芳手里新民晚报广告部某经理的名片,突然觉得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esp;&esp;圣诞节前,景生已经收拾好了自由公寓的房子,三十号是礼拜天,他和司机阿金顶着月亮去花鸟批发市场买了一大堆腊梅金桔发财树,吭哧吭哧搬回来,给李宜芳也顺便带了一盆水仙和几枝腊梅。没想到敲开一楼的门,出现的却是符元亮。

&esp;&esp;景生回到万春街吃早饭,忍不住悄悄告诉斯江这个大事情。

&esp;&esp;斯江吓了一跳:“啊?上个礼拜evone说符经理在追她,他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esp;&esp;景生挑了挑眉:“不知道有没有住在一起,反正昨晚符元亮肯定睡在自由公寓。”

&esp;&esp;斯江失笑:“应该不会的,evone说过她不能忍受男人住到她家里。”

&esp;&esp;景生把面条捞出来放进鸡汤碗里,突然停了停。

&esp;&esp;“等过了年我们就搬去五原路住好不好?”景生捏紧了手里的两双筷子。

&esp;&esp;斯江弯腰从碗柜里拿出调羹来:“小舅舅小舅妈下个月要回来过年吧,到时候带上外婆大家一起搬过去呗,天太冷了,上马桶刷马桶上公共厕所都很不方便,至少让虎头和外婆住得舒服,不然舅舅和你买这个房子有什么用,摆着好看?”

&esp;&esp;她絮叨了好几句,才意识到景生刚才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出了声:“顾景生!”

&esp;&esp;“嗯,”景生垂下眸子,撒了一把葱花在碗里,“上去吃面。”

&esp;&esp;冷不防却被斯江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esp;&esp;斯江探出头在他肩头蹭了蹭,笑弯了眼低声问:“喂,你是不是又想耍流氓了?”

&esp;&esp;景生低头亲了亲她的眼:“我们可以夜里睡过去,暖暖房子的人气,正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添的。”

&esp;&esp;斯江隔着绒线衫狠狠揪了他腰侧一把:“上次景洪回来月经迟了一个礼拜,吓死我了,哼,你倒一点也不紧张。”

&esp;&esp;“那次是我不好。”景生认错得爽快,“套子我这次买了一堆呢,不会再那样了。”

&esp;&esp;“再说吧,饿死我了,面都冷了吧。”斯江赶紧撒手顾左右而言他。

&esp;&esp;她人没走成,被景生捉住亲到面真的冷了。

&esp;&esp;第364章

&esp;&esp;大学校园的年末热闹非凡,圣诞舞会之后新年舞会又接踵而至。1990年的最后一夜,斯江被尹航她们死拖硬拽去了趟复旦,美其名曰体验全上海最高档的校园舞会。

&esp;&esp;说起来也好笑,h师大外语系的女生们,不太会和外国语学院的女生别苗头,也很少交集,倒会和复旦暗搓搓地较劲。无他,在上海,外国语附小附中就从来不参与区、市的重点学校排名,也不参加联考统考,大家仿佛都默认了那是另一个独立运行的平行宇宙。而交大同济等理工科医科学校,天然地和文科学校交好,想要实现“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人生理想,男生们不免会把复旦和师大的女生们暗中比较。这也是“爱在h师”的由来。

&esp;&esp;斯江在高中时来过一趟复旦,这是第二回 踏足自己的梦中情校。在舞会上见到唐泽年的几个室友,斯江笑着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两个联谊寝室虽然已经有名无实没有再联谊过,但因为对方室长严溯一直在追求胡蝶,所以联系倒没有断。

&esp;&esp;唐泽年三个字没任何人提起,严溯却在两首舞曲的空档中没头没脑地对斯江说了一句话。

&esp;&esp;“1月11号的时候,那谁还打过电话给我——”

&esp;&esp;后半句被胡蝶一巴掌打断了。

&esp;&esp;好一会儿,斯江才记起来那是宣布解除戒严的日子,遥想起因,竟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esp;&esp;在橄榄坝时,舅舅舅妈曾和他们深谈过一次,因为她和景生疑惑为什么每个小额贷款项目他们都要这么亲力亲为地去帮忙,以后项目多了怎么办,贷款人离开了他们怎么办。

&esp;&esp;善让笑着说能帮多少帮多少,能走多远走多远,但只要遇上了就没办法不帮一把。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为什么不走?

&esp;&esp;北武却道:“鲁迅先生说过,愿中国的青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和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esp;&esp;这大概就是他们离开国家单位和北大跟着大舅舅南下景洪的原因吧。他们在向前走,能多做一点事就会多做一点事。斯江见过卖烤香蕉的阿婆眼里的光,也见过云想裁缝店里阿姨眼里的光。她相信这点点星光总有一天会燎原。曾经的她,和唐泽年一样,都想成为炬火,他们想让国家让社会听见他们的发声,想要自上而下地去改变这个世界的陋习。而舅舅舅妈却舍弃了他们已经拥有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沉到最底层,一点一滴地去改变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生活。他们更从未否定过她的思想和行为。

&esp;&esp;“年轻人,有抱负有理想是很好的,不要丢掉你的初衷,囡囡。”舅舅笑着说,他笑得那么温和。

&esp;&esp;“我们一直为你骄傲,斯江,你很勇敢。”舅妈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