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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冷窝在他胸前,不放手,声音沙哑:“我不睡床,我要去阳台看星星。”

季见予低头看她好久,最终把人如愿抱去阳台,外面摆有一张藤曼椅,他先把苏冷放下,然后回房间翻出两条厚毛毯,把软绵绵的身体像蚕蛹一样裹得严严实实。

要走时,苏冷不知道哪里来的脑力和力气挣出一只小手,勾住了他的拇指。

“你要不也吹风醒醒酒?我邀请你。”

季见予心脏跳得格外缓,刚才和她一番争斗,他几乎快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命征。此刻,在雾气很重但又格外清朗的暗云之下,冷风过境,他的体温开始回升、呼吸趋于平顺。

他长手长脚,一坐上来藤曼椅吱呀两声,苏冷又嫌他重。季见予漫不经心哼笑着,把她身上的毯子重新打开,围裹着两人,语意深长地重复:“是你邀请我的,季太太。”

结婚后,他总是阴阳怪气这样称呼她,再没喊过“苏小姐”、“苏同学”。

“好冷……”

两人在仅有空间里几乎毫无缝隙地紧贴,季见予伸手揽住她肩,懒散勾了勾嘴角,不理会她的作。

苏冷作到底,顺势靠倒在他暖烘烘的怀里。

今晚没有星星,一颗也无。

雪也停了,宇宙孤寂得有种苍老古远的神秘感。

“我妈找过你了是不是?”

“嗯,就庄园最后一天,你们男的去钓鱼,她说我对你关心不够,你喝醉我不管,被拍我也无动于衷,好像对我很失望。怎么感觉,她是觉得我能管住你才让你娶我的?”

季见予懒懒一笑,“不然呢,你觉得自己足够优秀,她这么挑剔一个人都看得上?”

“我好像也没这么差吧。不对,你别给我扯开话题,她把我当你保姆和助理吗,不仅要照顾你起居还要帮你公关。不过,要是她付给我钱我勉为其难。”

“那意味着我可以要求你做这些事?”季见予意味深长挑了挑眼尾,低头找她的眼睛,苏冷哈了团白气,自己跟自己玩,好像根本没认真投入这场无从可究的谈话。

“你需要吗?要我给你泡蜂蜜水解酒,还是因为你那些花边新闻伤心死,自己哭过以后还要装出正宫应该有的底气和架势找到狗仔给你收拾烂摊子,也顺便给自己挽尊。”

季见予始终看不清她眼睛,伸手拨开她额前碎发,全都给捋到耳后,揶揄道:“这么老道?”

“豪门阔太不都是这样,我电视剧看多了。”

“你以前的梦想不就是做阔太,时间金钱都可以完全自由,不用早起可以晚睡,心情好了研究一下菜谱,心情不好就去购物旅游。”

苏冷沉默许久,最后心不在焉轻笑一声,“是吗?我说过这是我梦想啊,这么肤浅。”

这回换季见予沉默,他忽然觉得无趣,淡淡移开了视线。

他和一个喝醉的女人计较什么。

她随意说出口的话,他也是此刻一字不差脱口而出才惊觉替她记了这么多年。

“是啊,你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人身攻击不对啊季神。”苏冷在他抬头远离的一瞬间仰面凑上去,指着他下巴控诉。

季见予心头被狠狠撞了一下,如同流星砸到陨石,为那声“季神”。

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她叫出来,还是和当年一样,总是带讽刺意味,诋毁他的轻狂傲慢。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帮我实现了当年的梦想。”

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鼻端全是她一呼一吸的浅香,季见予一动不动看着她,目光赤裸、坦荡,像第一次探究闯进自己世界的人。

两人视线交缠,但其实苏冷视线一直在他那头洗过又吹干此刻被风搅得松散凌乱的发。

她伸手去摸了一摸,当下她想这么做,所以就随心所欲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季见予居然低了一个角度,像迎合她的动作。

苏冷愣住了,就是喝到断片,她也记得他这个人视这颗脑袋为最崇高的巨塔,任何人都休想玷污,让他从塔顶走下来。

季见予也只是想在这刻吻她,所以低下了头。

苏冷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枚不断拂过她额头、眼睛、鼻子的轻柔的吻,又热又冷的体内泛起鸿蒙初辟般期许又惶然的感受。

“为什么不问我,那句话是不是真的?”“重新开始那句。”

“因为不可能,我知道你恨我。”

季见予极为无奈笑了一下,“苏冷,你根本没醉。”

“是,我的确恨你。”

“如果我说,我是因为谢鸣和游其森分手了,你会不会心理平衡一些?”苏冷好不走心呢喃一句。

季见予的心隐隐一痛,来不及分辨那过了十年,依旧在腐烂的伤口存在何处,存在的意义是为何。

“你应该庆幸你爱过的男人没有像严俊这样的江湖刺头。”

“可我觉得,你比那种人还要可怕。”苏冷说完,下意识吐了吐舌头,很调皮的劲,季见予顺势给勾缠住了,僵木的唇,就算吮吸破皮也毫无知觉。

后来,苏冷沉沉睡去,季见予试图把人抱回去,可一动,苏冷就醒,眼睛都睁不开就胡闹不肯起身。

他想起苏冷说小时候苏南添把她放到自行车后座绕城跑哄她睡觉也是这样的情况。

此刻的苏冷蜷缩在厚软毛毯下,只露出一张微微皱着的脸,完全像个孩子。

季见予索性不再动,点了支烟时不时啜一口,烟雾凝缠在眼前,白又亮,让人分不清是不是明天的第一缕天光。

苏冷醒来时,浑身僵硬,头隐隐作痛,空气清凉,只有鸟鸣忽远忽近在耳边回荡。仰头入目的是张气色有些惨淡但轮廓依旧硬朗的脸,季见予下巴冒出一些胡茬,即使闭着眼整个人也是极其冷淡自我的。

她心头一惊,被闷了记重锤,脑海闪过一些片段,最终只留下一个声音:

季见予和她一起在阳台吹了整夜寒风。

“酒醒了?”

头顶砸下一个醇朗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一抹慵懒,苏冷吓得打了个喷嚏,季见予这才完全把眼皮睁开,第一个动作是松开她,似乎忍受到了极点。

“这次感冒可怪不到我身上。”

“我也没说怪你……”苏冷有些心虚,他一走,毛毯空间松动,灌进来阵冷空气,她若无其事把充满他气味的那端全拢到自己身上。

季见予居高临下看她一眼,哼笑一声,推开阳台门走了回去,“啪”一声再次把门严丝合缝关紧。

以此释放昨夜陪她那股荒唐的火。

苏冷捡起他遗漏在椅子上的烟和打火机,抽一根出来,吸一口,专属他浓又淡的烟草混杂着湃骨的寒气卷土重来,熟悉又遥远。

其实遥远不过昨夜。